62 几回魂梦与君同(上)_恶人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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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2 几回魂梦与君同(上)

  “真是奇怪,蛊虫既未寄生在丹田中,也未沿着经脉游走。到底藏在了何处呢?”

  任瞻怀着满腹疑云,拔去了刺在柳隽真各处气穴上的银针。

  适才,他本想通过施针,逼得蛊虫自行排出,这一招却未奏效。

  柳隽真重新将上衣披好,因他心头烦闷,也懒得在别人面前惺惺作态了,语气不善地问道:“是不是你诊断有误,我体内根本就没有什么蛊虫?”

  “不,你身上确实中了蛊毒,只是蛊虫藏得太深,才导致你多年都未曾察觉。”任瞻将针尖一一擦拭过,重新收回布囊中。

  他抬起头,忽然瞥见柳隽真颈侧有一处墨色图腾,出言问道:“这是?”

  柳隽真下意识地伸手,轻抚那片鸟形印记:“此乃我的本命灵兽,名为天焱,是我多年前收服的。师尊将它炼化后,便为我与天焱施下合体咒诀,从此以后,我与它气息相通,力量相融,动用意念便能将其召唤出来。”

  任瞻思索片刻,似乎想到了关键:“你曾说过,年少时同你师尊进入一处秘境游历,期间被凶兽所伤,后来便失去了记忆,还留下了头疼的旧疾。这灵兽天焱,是否就是你在秘境中得到的?”

  柳隽真敛起眉头,上下扫视了他一番:“……你是如何得知的?”

  听到这一回答,任瞻面上露出豁然开朗之色:“果然如此,蛇食鸟,鸟食虫,虫食草叶,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,我一时却未想到!柳教主,赶紧将你身上这只鸟儿唤出来,我已知道解蛊的法子了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柳隽真虽不解其意,但看在任瞻修为低微,谅他应当不敢耍什么花招,便在颈边一抹,那图腾随之幻化成一只威风凛凛的金乌,落在两人面前。

  “鸟儿乖,鸟儿乖。”任瞻口中轻唤着,抚摸了几下金乌的脑袋,见它并不抗拒,便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,取出一块指肚大小的生肉,作势要饲喂给它。

  那不知是何种兽类的肉,散发着一股刺鼻腥气,天焱见了,鸣叫一声,张着鸟喙便要扑来。

  任瞻却是五指成拳,将肉块攥入了掌中,说道:“若是我没有猜错,这蛊虫不在别处,就在鸟儿的肚中。蛊虫以精血为食,我手中这块上等灵兽的肉,必然引得它蠢蠢欲动,将肉作为诱饵,便能将蛊虫逼出来。”

  言罢,他松开五指,把肉块拎到天焱面前虚晃一下,待它要啄食,便又藏于手中。

  如此重复,一直引逗了数个时辰,天焱已焦躁至极,不断拍击着翅膀,若不是柳隽真安抚着它,想必早就将任瞻的脸皮啄穿了。

  天焱张大了嘴,甚至将鸟舌都伸了出来,乌溜溜的眼珠紧盯着生肉。

  就在此时,它发出一声凄厉啸叫,仿佛痛极,随即振翅飞起,将一粒黑物吐在了地上。

  任瞻面露喜色,大呼一声:“有了!”

  他凑近一看,有只小虫正缓缓爬动,形状、大小都如同米粒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蛊虫在鸟腹中蛰伏十几年,一旦见了光,便失去了威力,行动迟缓,一根指头就能碾死。

  任瞻将它小心拈起,仔细打量了一番:“原来是噬心蛊。”

  天焱似是惊魂未定,依偎在了柳隽真的肩窝中,柳隽真抚摸它背羽几下,转头说道:“柳某人愚钝,不知这噬心蛊为何物,有劳医仙阁下为我解释一二。”

  能得一活蛊,实属意外之喜,任瞻将其妥当收好,才道:“你那师尊,怕是一直都在骗你。他是不是已经死了?”

  柳隽真神色复杂,点了点头:“家师……的确多年前就已陨落。”

  任瞻一脸了然:“这便对了,因为母蛊早就同你那师尊一起死了,只剩子蛊还在你体内。这噬心蛊的作用,是抹去人的记忆,操纵人的心智,使人是非不分,认假为真。你说你在秘境中被凶兽所伤,但也凑巧得到了这只鸟儿,我猜,这两件事都是你师尊所安排的。他趁你重伤晕厥时,将蛊毒种在了鸟腹中,再通过合体咒诀,间接用蛊毒控制了你。等你醒来后,自然是记忆全无,还要感激那居心叵测的师尊。”

  柳隽真听完,陷入了沉吟之中。他从未想到,他一直敬重有加、视若生父的隆龛,原来竟用蛊术牵制自己多年。

  更为重要的是,仿佛有什么足以颠覆认知、但他又极不愿意见到的真相,即将在面前揭露。

  他勉强露出一点笑意:“此言当真?既然蛊毒已解,为何我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?”

  任瞻解答道:“蛊毒在你体内深埋十几年,当然不是立刻就能清除的。回去以后,你只需如常修炼,大约过个几日,就能渐渐恢复记忆了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起身正要离去,忽然想起了什么,又一屁股坐下了:“对了,你们几个弄塌我的江心楼,其余人都不在,这笔帐我只能算在柳教主头上了。再加上解蛊的谢礼,我本应多要些酬金,但既然收下了这条蛊虫,我只要一百坛你们南疆的五毒酒便成!”

  昨天夜里,任瞻喝得大醉,浑然不知江面上降临了一场暴雨,更不知江心岛上发生过何事。

  等到他一觉醒来,外头早就雨过天晴,除柳隽真之外的其他人也已不见踪影,然而江心那座楼阁竟无故倒塌了,沦为一片废墟。

  柳隽真处于心绪不宁之中,哪有精力同他分辨,摆了摆手,算是应下了。

  蛊毒已解,再留在枕流台也无益,柳隽真带上了必要的东西,便返回了溯月教。

  听闻教主回来了,洛笙笙欢天喜地地赶到了寝殿中,本想伺机同柳隽真好生亲近一番,却见他面色凝重,似是心事重重,自己一人说了好半天的话,他全然不搭理。

  洛笙笙努起嘴巴,从衣袖中掏出一样物事:“您瞧这是什么?”

  那是一柄十分袖珍的桃木剑,和巴掌一般大小,雕刻得略显粗糙。

  柳隽真面露不解:“我怎会知道?”

  “奇怪了,教主也没见过吗?”洛笙笙掂了掂手中的剑,“前些天,下人收拾您以前住过的院子,在阁楼中发现了一只箱子。里面没有旁的东西,只放着这把小小的桃木剑,我还以为这一定是您幼时的玩物呢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柳隽真接过了剑,入手是温凉的木质,触感有些熟悉,似乎他曾无数次地握住这把小桃木剑,抚摸上面的纵横纹理。

  可对于剑是如何得来的,他却全无印象了。

  洛笙笙见他若有所思,便说道:“据我所知,在民间,这样的小桃木剑一般是用于驱邪的。若有小儿夜啼,或是常做噩梦的,家里人便会在他的枕头下压一把剑。那些老百姓认为,如此一来,邪祟便不敢近身了。”

  洛笙笙本以为自己将这件久不见光的小玩意儿翻出来,会引得柳隽夸赞他几句,可对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而是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那把剑。

  洛笙笙讨了个没趣,只好摸摸鼻子,失落地退下了。

  是夜,柳隽真打坐到了寅时。

  在就寝之前,他先抬起了玉枕,将小桃木剑放在了下面。

  入睡以后,他果然做起了梦。

  梦里,他躺在一片冰原上,整个人陷于白茫茫的雪雾之中,看不清四周的景致,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。

  最为不妙的是,他周身都被绳索紧紧束缚着,一动也不能动。不久,身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霜雪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暂时能以灵力维持体温,但灵力总有耗尽之时,若是迟迟无人来救,他便会冻死在此处。

  终于,有一团黑蒙蒙的人影逐渐走近。

  他本不打算出声,但身体却自作主张,开口大喊道:“师尊,您这是在做什么?放开我!师兄……我要回去救师兄!”

  这道声音分明是他的,但又透着十足的青稚。

  柳隽真顿时了然,他正处于梦中,眼下的自己并非自己,确切而言,是过去的自己。这具身体的言行,正是他从前的所作所为。借由梦境,便能填补他缺失的那段记忆。

  “哼,看来你小子没有想通,还满口喊着那小杂种。”

  来人的音色低沉老迈,却又隐隐含着浑厚的功力,柳隽真辨认出,这是他亡故多年的师尊,隆龛。

  隆龛行至他身旁,从斗篷中伸出手,似是要帮他解开绳索,但手腕一翻,却亮出一柄短剑来,刺进了他的腹中。

  “啊——!啊啊啊!”柳隽真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叫,身体也剧烈挣扎起来。可那绳索不知是何等法宝,他越挣扎,反而捆缚得越紧,令他出气都有些困难。

  隆龛望着他的狼狈模样,老态龙钟的脸上堆积起笑意,如同看向碾在脚下的蝼蚁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若是你心甘情愿将身躯献给我,我便可保你安然无恙。离开秘境之后,我要先将那小杂种除掉,而你依旧是我唯一的弟子,在教内拥有至高的地位,还有享不尽的荣华。等再过几年,我要施展夺舍术时,你便是死也无憾了。”

  从隆龛的只字片语中,柳隽真意识到,现下两人是在沉霜秘境中。而在秘境中的经历,正是他失去记忆的起因。

  那时尚且只有十岁的柳隽真,惊慌失措道:“不……我不许你伤害师兄!我要和你拼了!”

  隆龛听他屡屡提到薛戎,笑容渐渐淡去,露出一脸令人胆寒的狰狞杀意:“还真是冥顽不灵。要是知道那小杂种会如此大地影响你的心境,让你不肯乖乖听话,我早就一掌将他劈死了。还好我有所准备,对于你的躯体,我是势在必得。”

  他的手往怀中一探,等他摊开五指,掌心竟攥着一只幼鸟。

  幼鸟的羽毛未丰,但每片翎羽都闪耀着赤金的光泽,让人一看便知,这不是随处可见的平凡燕雀。

  柳隽真奄奄一息,只能用游丝一般的声音说道:“放……放开我……黑白无常……找上了师兄……我要回去救他……”

  “为师要送你一份大礼。”隆龛诡笑着,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“你如此年纪,便得到金乌做本命灵兽,这样天赐的机缘,多少人都会羡你妒你。”

  当着柳隽真的面,他又取出一只瓷瓶。拔开瓶塞,里面爬出一只形同米粒的黑虫,被隆龛喂给了金乌。

  隆龛满意道:“鸟儿服下噬心蛊,便成了听话的鸟儿,等它和你融为一体,你便是个听话的徒弟了。从这里出去以后,你会忘记一切事情。身上受的重伤,是秘境中的凶兽所为;这只金乌,是你在秘境中偶然驯服的;而那小杂种,只是个别有用心的下贱东西罢了。你最信任和尊敬的,只有我这个师尊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随着骇人的话语响起,柳隽真的双目震颤着,惊恐万分道:“不!不……!我不要忘了师兄……!”

  隆龛似是嫌他太过吵闹,重重朝他劈出一掌,他只觉一股劲风袭来,随即失去了意识。

  前一刻还躺在冰天雪地之中,后一刻苏醒过来,却见到了透进窗棂的阳光,柳隽真眯了眯眼,一时难以适应。

  几处被短剑穿透过的地方,似乎还在隐隐作痛,他一一伸手触摸过,才发现身体是完好的。

  他起身看了屋内陈设,终于能够确认,自己还处在溯月教的寝殿中。

  按照逍遥医仙的说法,噬心蛊已解,昨夜的梦境,无疑是他恢复的一部分记忆。

  他还是第一次得知,隆龛竟然也会夺舍禁术,还将他当作一具上好的躯壳。

  如此想来,隆龛从曾六指手中买下他,带回教中悉心教养,并不是他根骨绝佳,令隆龛起了爱才之心,而是隆龛处心积虑,步步为营,为自己精心培育肉身。

  柳隽真一方面暗恨自己识人不清、被隆龛蒙骗多年,一方面又生出了疑惑。

  既然隆龛筹谋许久,又以天焱为媒介,在他体内种下了噬心蛊,令他言听计从,为何夺舍的毒计最终却未能得逞?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回想梦中的种种迹象,他似乎与薛戎情分极深,并不像隆龛后来告诉他的那样,薛戎处心积虑留在自己身边,只为夺取资源,窃得功法。那么在两人幼时,究竟发生过什么?

  柳隽真披散着头发,赤足走过玉石铺就的地面,来到了殿内另一侧的碧纱橱里。

  从枕流台带回薛戎后,柳隽真本该及时将其入葬,但他却迟迟未动手,反而将薛戎安置在这里,如同对方还活着,只是一不留神在他殿中睡着了一样。

  “师兄,我什么都记不得了,可你也从不曾告诉我。”

  柳隽真轻声叹息着,想要抚摸薛戎的脸庞,但刚碰到对方,他的手指便僵住了。

  薛戎的肌肤太过冰冷,显然只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身。

  自从薛戎死后,柳隽真心中便仿佛压着一块巨石,令他喘不过气。

  如今,他终于窥见了真相的轮廓,他一边急于求知,一边又有些惧怕,怕往事逐渐浮出水面后,却发现自己铸成了无可弥补的大错。

  第二夜,枕着小桃木剑,柳隽真又做了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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